【獒龙】断线
一篇很雷的现实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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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冬天其实十分的冷。
室内的暖气时常打到二十多度，热的人每每忘记了出门就是能将皮肤吹到皲裂的冷风。国家队一群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常常把羽绒服丢在宿舍楼里就出了门，再被冷风倏忽吹醒了脑子，灰溜溜地缩回来穿上。
马龙裹在自己的灰色羽绒服里，看着一群稀奇古怪的荧光色从自己面前飘过去，黄的绿的搭一块儿，跟个胡萝卜缨子似的。
到底是年轻，怎样的配色都不会让人觉得突兀。
马龙退役了，当了国家队的教练。着实也体验了一把刘国梁口中的“队友变徒弟”的奇异感，一开始确实别扭，但是慢慢的也就习惯了。
毕竟所有人都觉得顺理成章，包括他自己。
其实日子过得没什么分别，依旧一年四季地在全世界飞来飞去，终日球拍不离手，不过是位置从球台前挪到了赛场外，但其实那距离也没多远，连乒乓球撞击球桌的声音都还是听的一清二楚，脆生生的。
“啪——”
马龙走了神，球拍偏了角度。小徒弟本来按着训练计划在训练反手，球飞过来的位置却只能勉强用正手去够，球砸在了手上，食指的第二个关节瞬间肿得老高。
小徒弟无意识地捂了下手指，看到对面马龙担心的眼神又松了开来，重新握好球拍。
马龙放下拍子去找队医，队医来给喷了点云南白药。小徒弟被拉着手十分扭捏：“师父，我真没事儿。”
队医拍拍小徒弟的肩，开玩笑道：“你倒是不娇气，以前肖指给张继科碰个手指头，他还专门发个微博呢。”
张继科那还真不是娇气，马龙看着一脸懵逼的小徒弟想笑。
那条微博的用意，全世界不会有第二个人比马龙还要清楚。
因为当已经在成都进行赛前训练的马龙火急火燎地打电话拨给还在北京的张继科，接通后马龙明显听到张继科压住了一声得意的笑。
那时张继科的迷妹们在微博底下评论“张继科你变了，你以前打十针封闭都不吭一声的。”
马龙也十分无奈：“张继科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啊。”
张继科注意到马龙语气里藏着的温柔，哼唧了一声：“我会说疼，是因为现在有人心疼了呀。”
马龙红了耳尖，把电话摁了。
那时候还没在一起，张继科总喜欢搞这些奇怪的小把戏，其实是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撩拨，但是落在马龙身上，都能翻倍的奏效。
其实到现在为止，马龙都不能界定清楚，他和张继科到底在没在一起过。张继科的初恋，闹得整个国家队都知道，掰了之后还有不知道多少CP粉替他念念不忘。
而他和马龙在一起的事情，大概除了彼此，没有第三个人再能看出点端倪。以前的某届运动会结束之后，网络上铺天盖地的都是两个人的图片和视频，身边的人也跟着开玩笑，但是也就止步于玩笑的程度。
所有人都觉得，张继科和马龙在一起，大概是两个人都疯了才能干出来的事儿吧。
可那些暧昧不清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最终确实将他们俩推向了一个不可回头的境地。
张继科跟他提过公开，在马龙退役的第二天。
马龙没同意。
那时候张继科腰伤又犯了，他本来是躺在病床上休养，马龙那天还特意从家里带来了母亲小火细煨的一锅骨头汤。
张继科心烦意乱地摆开了马龙端过来的碗，神情失望，面色冷淡。马龙一个手抖，汤洒了一半，油溅了几滴到医院雪白的被罩上。
马龙好脾气地叫护士来换被子，张继科笑了一声，跟他说：“不用了，你走吧。”
说起来两个人真是搞笑，从没正正经经地说过要在一起，离散的时候也不给个严肃认真的告别词。
马龙没怪过张继科，他知道那些失望日积月累地积攒起来，终究会成为一种不可抵挡的互斥力，将两颗并行的星星分开。
马龙想着，敛了笑意。
他已经失去了为这个人笑的机会啊，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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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继科今天已经在挥杆之前打了第三次喷嚏。
他摇摇头，放下了手里的高尔夫球杆。
他的合伙人一脸莫名，过来给他递了瓶水：“怎么了？”
张继科灌了口水：“感觉不太顺，你知道，运动员都有点迷信。”
合伙人乐了：“你们国家队以前不是还教育你们要破除封建迷信么？”
身后有快门咔嚓咔嚓响起来，张继科已经习以为常，回头给比了个耶，果然几个姑娘聚在一起小声地尖叫了起来。
张继科是这家高尔夫俱乐部的投资人之一，他没什么经商头脑，也不会做生意，但是至少本身还能做个活的广告牌，因此管理什么的不需要上手，隔三差五来打一回球就行。
他也不知道他的那群粉丝哪来的毅力，这都过去几年了，新的大满贯都已经出来了，他这热度还没散呢。
他不打球了，索性冲着几个迷妹招招手。
聊天，这不就是现场真人直播吗？！几个小姑娘激动的热泪盈眶。
期间，有个问题在乱七八糟的声音里凸显出来：“科科，你现在有女朋友吗？”
张继科签名的手顿了顿：“没有啊。”
抬眸眼里又盛满笑意：“你们以前不都可劲儿管我爸妈叫公公婆婆吗？其实哪有人是认真要嫁我的啊。”
迷妹面带微笑，一把捂住自己的结婚戒指——我现在离还来得及么。
玩笑归玩笑，偶像的终身大事还是要关心的。就有人跟张继科唠叨：“继科，你得赶紧考虑对象啊。”
张继科平时在家也被自家母亲这么唠叨来唠叨去，顺口就回：“马龙不也没结婚呢么，怎么不去催他？”
迷妹无奈脸，心道你怎么不跟许昕比呢，人家娃都能打酱油了。
但是终究是张继科的私事，顺带着提一句也就算了。
只是听者无心，说者却有意了。
这些年，那人像跟自己较着劲儿似的，公共采访绝口不提自己的名字。哪怕记者提问，也是含含糊糊就过去了。
张继科记得以前刘指导说：“我和孔令辉什么样，他俩二十年后就什么样。”
果然还是不一样。
他越界了，他在义无反顾地跑到了马龙的地界里，并且冲撞的头破血流。
按照正常的套路，他应该非要搞出个名堂来，就像乒乓球上的对战，他被激起来脾气，非要用反手赢了那个只会邯郸学步的对手不可。
但是对马龙，他没有套路了。他的那些脾气、那些利刺也统统收起来，甚至反过来对准了自己。
褪去那些光环和头衔，他张继科也只是个普通人，不是铺天盖地的安利里给他安排的那些符号化的人设。
他其实没有那么日天日地，个性也不像打球那样狠，面对爱人，他也会小心翼翼、战战兢兢。
人人都夸他淡泊名利啊，退役之后基本上属于隐身状态，从来不在公开场合露面，也不接受任何媒体采访。
可是他只是害怕再遇见马龙。
张继科想起来之前在澳门的时候，队里要出节目，马龙被拱上去唱歌，他坐在台下给马龙鼓掌。
他觉得自己现在就像坐在黑漆漆的台下，被湮没在各色的荧光棒和人海里，而马龙站在聚光灯底下，他知道其实马龙根本看不到他。
他大概也就是从那时候意识到，如若不能比肩，那么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张继科别过头，抽了张纸巾，又打了个喷嚏。
身边的粉丝七嘴八舌地提醒：“继科你是不是感冒了呀？”“要记得加衣服呀。”“北方这几天都降温了呢。”
张继科敷衍应声，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速打字。然后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按下发送。
“青岛降温了呀，感觉自己感冒了，打了好几个喷嚏了。[泪][泪][泪]”
手机的评论没过几分钟就上万了。但是手机铃再也没像几年前一样响起来过。
嗯，没写诗。
嗯，以前打封闭都不吭一声的确实是我。
嗯，这次没人心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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