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汉三

栗深林兮惊层巅

【獒龙】天未明(一发完)

给wuli美人 @寒美人 的生贺~

是甜的!希望你未来的一年也都甜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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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夜似乎已经来了太久。

 

今年刚过了立冬,S城的天气就已经冷的叫晚归的人直打哆嗦。

 

往年这时候,街头巷尾的小贩还各自摆着桌椅板凳,拉一盏并不怎么明亮的灯——其实也就是一只蒙了烟火油垢的大灯泡,然后手脚麻利地招呼着来往的街坊和嘴馋跑出来吃夜宵的孩童。

 

而此刻不过刚到二更天,寂静就慢慢包裹紧了寒冷,再一道铺满了S城的大街小巷。

 

马龙从政府给他配的那辆轿车上下来,例行跟秘书和司机都再确认了一下第二天出行的时间,方才彬彬有礼地道了别,抖落了一身的寒气,转身推开自己那扇新上了漆的旧木门。

 

家中照旧是黑黢黢的,比外面坏了好几盏街灯的巷子还要更暗些,马龙怕黑,急匆匆地拉了门后的电灯开关,才寻到一点昏黄的光明来。

 

马龙来了S城已经许多年,一开始是为了求学。大学毕业了,又留了几年洋,回国后就自然而然地回了母校任职,潜心跟金融和经济学里的数字公式作斗争。

 

或许是发表的几篇学术论文一石激起千层浪,叫他担了个虚名,让新政府猜想他或许有力挽经济狂澜的本事,特地到了马龙所任职的高校,恭敬地请了几次。

 

开出的条件很丰厚,豪华寓所,专车接送,优渥的薪水也非马龙一个穷教书的那点可怜的薪资可以相比。

 

马龙推拒了几次,来请他的人似乎以为这是所谓读书人刻意摆出的清高姿态,来回推拉几次后,发现马龙是真的志不在此,脸色忽然就沉下来,拂了袖子撂下一句“您再好好考虑考虑。”便冷哼了一声,大步流星地走了。

 

同马龙认识了数年的师弟许昕现在任教微观经济学,也算少数几个跟马龙说得上话的,正坐在马龙办公桌的对面办公。许昕打了个圆场把人送出去了,回来便跟马龙说:“看这口气,是叫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许昕一贯都是插科打诨的口气,难得正经一次。马龙抬眼,便看见他盯着自己,忧愁地叹了口气。

 

马龙这才强迫自己非要直面这个难题,他何尝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只是不愿意去想罢了。他有能力,新政府有钱,本来是该一拍即合皆大欢喜的场面,只是他知道官场里不干不净,想起要与人周旋假笑都觉得头疼。

 

何况,大小事宜,桩桩件件关系到平民百姓的生计,牵扯到各方势力的利益,是非对错都处在灰色地带,这样的中庸叫马龙从心底里生厌。

 

那封写的冠冕堂皇的“聘书”还躺在马龙未写完的教案上,上面经济司副司长的头衔倒是写的铿锵有力,字字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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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这一官半职的头衔,须得暂时顶着了。

 

但马龙几番抗争之下,最终推拒了位处租界的那栋高档别墅,仍旧住在他平素住着的那栋旧式小楼里,新的同事无论是上级、同级还是下级都不甚理解,只当他是又犯了知识分子的臭毛病,马龙也就随他们闲言碎语地说去了。

 

说起来理由其实很简单,这弄堂里的小楼,马龙住了少说也有四五年,街坊邻里的都很熟络,叫他有一种回到故乡的亲切感。

 

马龙最喜欢的就是一大清早和傍晚到深夜,走街串巷的小贩吆喝叫卖的声音,还能听到大人打发了自家孩子下来,娇憨又机灵地跟小商贩讨价还价,脆生生的童声跟着风灌满整个弄堂。

 

是一种千金难买的人情味。

 

马龙祖籍在北方,幼时跟着祖父母长在北平,家中主要是做烟草贸易的。普通人的日子过得艰难,金贵玩意儿的利润却沾了战乱的光一路水涨船高。马龙便是在这样宽裕的环境下长大的,因此对金钱看得很淡,教书的工资够糊口,便不作他想。

 

新政府正是看中了这些,马龙能力和胆识都足够,身家雄厚,却又和S城的利益几乎没什么牵扯,就像是站在了龙卷风的中心,四下可以摇摇欲坠,他却一定是冷静而平稳的。

 

马龙换下落了一身寒霜的大衣,简单洗漱了一下,才步履轻快地向二楼书房走去。

 

这是他每周最幸福的时刻,他向新政府点头的时候,提出了这个要求——每周五下午,他要回学校上一堂宏观经济学的课。

 

因此每个周四,无论忙到多晚,他总会打起精神备课,也算是无聊生活的一点慰藉。

 

今日他心血来潮,备完课以后,又把半离职后的教案都拿出来翻了翻,才发现已攒了厚厚一摞,最上面的日期还是去年年关将至的时刻,算到今天,也快满一年了。

 

夜似乎又凉了几分,马龙的屋子刚翻新过,窗户上安了几块大小切割合宜、几可照人的新式玻璃,此刻却仍有冷风灌进来似的,叫马龙忍不住抖了一下。

 

马龙走到窗边,想检查一下窗户是不是没关好,却突然从窗户缝里,看见了楼下站着的一个模糊的影子。

 

看他挑着担子,似乎还冒着热气似的,像是平时卖馄饨的小贩,只是没出声吆喝。马龙连忙把窗子推开来,向楼下喊了声:“小哥,买馄饨。”

 

楼下的人似乎没听清似的,马龙又喊了一声,取了手电筒晃晃他。

 

那人半晌才抬起头看马龙,冬夜里穿着厚棉衣,个子挺高,带着毡帽,围着围巾,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马龙。

 

马龙几乎一瞬间愣住了,认出来这应当不是平时在他家附近吆喝的那个人,他疑心自己是不是叫错了人,毕竟这个时候,S城的小贩们早就避寒收摊了。

 

“要几两?”

 

“……啊?”马龙回过神来,急急忙忙收了晃人眼睛的手电筒。

 

“要几两?”那人又问了一遍,好像是觉得马龙有点奇怪。

 

“三两,肉馅儿的。”马龙回答,放了碗在篮子里,又在篮子里压了几个铜板,用根细绳吊着小竹篮放下去。

 

这也是S城的一样特色夜景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打以前就有的习惯,总之马龙还在S城求学的时候就是这么做的,他用这种方法“打捞”上来许多美食。生煎、糖炒栗子、桂花糖芋苗……

 

当然,百吃不厌的还是S城的馄饨,皮薄馅大,汤底撒了虾干提鲜,配上绿油油的小葱和芫荽,偶尔还能尝到附赠的一两颗贡丸,一碗下去,一身热汗出来,作为寒夜里的一份夜宵再合适不过。

 

那人手脚倒是麻利,没过一会儿马龙就拎上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尝了一口,滋味竟然不输马龙平时在馄饨馆子里吃到的。

 

除了分量特别多之外,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可以挑剔的,当然挑剔份量多听上去又像是在鸡蛋里挑骨头。

 

但是马龙头一次吃夜宵吃撑了。

 

他起身去收拾碗和篮子,才发现那几个铜板还安安静静地躺在篮子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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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马龙向来不赊账。

 

他不缺钱,却知道穷苦人的难处,几个铜板相较于每日过他手的巨额资金不过是沧海一粟,但是对精打细算过日子的人绝不能算个小数目。

 

马龙不知道昨晚的那个小贩是怎么会忘记收钱的,也许是天气太冷,他急着归家,急匆匆地忘了拿?

 

那人又面生,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来。

 

许昕第二天听了这事儿哈哈笑,感叹说新政府的经济司副司长,金融系的讲师,从小钱堆里长大的富家少爷,竟然也有为几个铜板发愁的时候。

 

马龙把昨天的几个铜板攥到手心里,一脸的耿耿于怀。

 

今天的课,系里找了研究生回来开交流会,希望能给这些刚入门的大一新生们一些方向上的指点和启发。马龙事先并不知道这事情,到了教室后才看到院长和副院长带着一排研究生站在讲台上正做自我介绍。

 

马龙过去打了招呼,就听到站在正中间的一个小子正自我介绍:“我叫张继科。”

 

没了。

 

院里最有名的几位导师都在场,别人自我介绍的时候都恨不得把自我履历背一遍,只他一人特立独行,就说了个名字。台下的学生们面面相觑,似乎在等着这位冷着脸的师兄补充点什么,却什么也没等到。

 

副院长肖战正是指导张继科课题的教授,晓得张继科这脾气,见怪不怪地跟马龙介绍:“他呀,毕业之后还去了你当年留学时候念的学校读了两年,可算跟你缘分不浅。”

 

马龙笑着应了声,循着肖战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张继科像跟他心有灵犀一般也看了过来,一双桃花眼懒懒瞥着,却不给人傲慢之感,只让人感觉耀眼,且明亮。

 

很熟悉……

 

马龙突然想起来,昨天夜里的那双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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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马龙认出了张继科,但他又觉得逻辑上无论如何说不通。

 

马龙旁敲侧击地从肖战那里套出话来,张继科家里也是做生意的,说起来也巧,马龙上个星期还跟他作为商会会长的父亲见了好几次面,敲定了一份海关税收的协议。

 

这样的家境,怎么会夜里去卖馄饨。

 

难道是富家小少爷体验生活的特殊方式?

 

唉,自己在瞎想些什么呀,马龙摇了摇自己胡思乱想的脑袋,走到讲台上主持今天的交流会。

 

两堂课的时间下来,马龙没瞧见这些学生问什么专业问题,倒是一个劲儿的向前辈讨教人生经验去了。张继科看着不爱搭理人,实际上还算是有问必答,加上人长得实在出挑,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几乎淹没在琐碎的问题和一阵接一阵的笑声里。

 

而马龙下了课又得跟着行程走,半刻也没能多留,等到张继科从七嘴八舌的学生堆里挣扎出来,只看到马龙一个远远的背影,穿着一身长衫,透露出一点清贵气。

 

也罢,日子毕竟还长。

 

日子还长,马龙也这么想。

 

于是那几粒铜板最终在马龙手里停了几日。

 

其实第二天仍是有人挑着卖馄饨的担子经过的,还有隔一段喊一声的吆喝,马龙推了窗子想叫住人,看了半晌又把窗子阖上。

 

不是他。

 

一连过了三四日,马龙几乎已经不抱希望了,那人却又出现了,打扮照旧,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剩下一双用来看路的眼睛还露在外面。马龙也不出声,还是拿着手电筒晃一晃。

 

那人似乎也还记得他,一声不吭煮了馄饨放到篮子里。

 

马龙说:“别忘了拿篮子里的钱。”

 

马龙这一声提醒,划在腾腾的热气里,软和的几乎和松散的雾一样了,那人仰头看了看楼上,却因为水蒸气只看的清一团模糊的影子。

 

他道了声“好”。

 

挑着担子离开的时候,他注意到身后有一小束亮光一直追着他的脚步走,照的脚下亮堂堂的。他想回头,却又怕光照了眼睛就被手电筒的主人收回去,于是最终在原地顿了顿,头也不回地走了。

 

马龙等到他从巷子尾转弯了,才把手电筒收回去,关了玻璃窗开始吃一碗分量过了头的馄饨。

 

他今天刻意向小竹篮里多扔了两个铜板,似乎是笃定张继科一定会多煮好些。

 

那就是张继科,马龙饶有兴味地想,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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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记不得是张继科第几次来的时候,马龙放竹篮的时候在铜板下压了一张纸条,上面什么多余的话也没写,只工整写了三个字。

 

“张继科”。

 

名字是最小心翼翼的试探,是马龙所做的一个善意的宣告式,意思是:我对你,有那么一点点好奇。

 

有那么一点细微的愿望,是要解开有关于你的谜团,是试探着向前走一步,是跟你变成朋友看看。

 

再下一次,马龙收上竹篮的时候,发现碗底下压着一张纸条。似乎还是从演草纸上撕下的一个角,带着不拘小节的毛边,上面张继科的字写的龙飞凤舞,但马龙还是一眼认出了自己的名字。

 

旗鼓相当,你来我往。

 

年关将至,学校也停了课,张继科出现在马龙窗户下的频率一下子就高了很多。天寒地冻的时节,连商店也到点就关了门,只有这个走街串巷的馄饨摊子,仍旧照常出现在冬夜里,有时是张继科,有时不是他。

 

马龙是一定要买张继科煮出来的馄饨的,因为这样,他能够在放下小竹篮的时候给张继科送一杯姜茶。

 

姜茶里被马龙兑了冰糖,但冲到嗓子里仍然带着一阵冲不淡的辣。张继科等着馄饨熟的时候刚好灌一杯下去,从嗓子眼到胃都热起来。

 

马龙也从张继科那里收到了奇怪的回礼,是一本诗集,还是手抄本。马龙翻了几页,竟然在其中发现了张继科的署名。

 

这似乎是金融系的研究生们集体创作的产物,马龙从来不知道这群整日与各种繁复数据打交道、为了研究项目忙碌到焦头烂额的研究生们竟然也有叫人啧啧称奇的情思。

 

张继科写:“我看见/那些过往/那些回忆/在你怀抱里/明天/你有你的/我有我的方向/但我们都会记得/曾经交汇时的光芒。”

 

马龙半开玩笑地想,这人应该叫张志摩,不然这与生俱来的浪漫气质要浪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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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马龙和张继科正式会面,是在年后的某次舞会上。

 

马龙教书和日常起居时穿长袍多些,因为觉得舒服又自然,而张继科几乎每次与马龙见面,都里三层外三层地把自己裹成了球。因此,两人换上正装遇见的时候,几乎不敢相认。

 

那时候张继科和马龙已经把竹篮里传着的纸条换成了信笺,聊天内容涉猎甚广,偏偏什么都能讲上二三句,倒也觉得源源不断的有趣。马龙用的一般是写教案用的纸,微微泛着点温和的黄,喜欢写小楷,张继科则用的是漂的刷白的草稿纸,笔尖落上去,黑墨水就和背景形成凌厉的冲突。

 

俗话说字如其人,俗话不俗,描述的非常精准。

 

张继科和马龙看起来是完全不相融合的两类人,最后却又紧挨着,一派浑然天成的自然。

 

甚至张继科的父亲都有些惊讶自己的儿子竟然同这位官场里的大人物相熟,张继科和马龙对视了一眼,同时找了个极其冠冕堂皇的理由。

 

“师弟。”

 

“老师。”

 

啧,马龙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毫无默契的张继科,笑着打了圆场:“是师兄弟,老师我这个只教本科的可愧不敢当。”

 

其实也根本不是因为这些身份相熟的,但马龙又总不可能说,是因为吃了张继科卖的馄饨吧。

 

酒会上,马龙和张继科都是大忙人,除了各自应付必不可少的人情往来,还得时刻提防着主动投怀送抱的莺莺燕燕。过了一会儿,张继科实在是疲于应付了,给不远处的马龙使了个眼色,两个人假装说话,边聊边向外挪。

 

这种事情上倒是配合的相当熟练,两人出逃到后花园去,坐在水池边上歇脚。难得有一个安静说话的机会,马龙却突然忘记了他要问张继科的问题。

 

他看到一轮弯月旁两颗紧挨在一起的星星,今天格外的亮。

 

反倒是张继科跟他坐了一会儿,主动问他:“你怎么不问我?”

 

“问什么?”

 

“问你想问的啊。”张继科似乎说话也带着点朦胧诗的意味,但语气又格外爽利,带着点坦然的潇洒。

 

马龙于是顺着他的话茬问:“好,那你为什么会去卖馄饨啊?”

 

“我们这批人里,有个同学家里条件挺不好的,他母亲平时靠这个供他读书,但是入冬的时候摔了一跤,他又要付高昂的医药费又要照顾他母亲,一天打两份工,实在分身乏术。我们才想出这个法子,馄饨仍是由他母亲包,我们就轮流出个走街串巷的劳力,能帮一些是一些。”

 

“唔,”马龙点点头,“实在是很笨又很好的法子。”

 

张继科难得多言,马龙却成了较为沉默的那个。张继科看向马龙,发现他今晚把平时软软搭在额前的碎发都用发蜡抹了上去,配着他那一身深灰色的西服,看上去确实很像个做官的。

 

张继科于是也问马龙:“你觉得我诗写得怎样?”

 

马龙皱了眉头,似乎在考究要用怎样的词语才能委婉地把伤害降到最低,最终他同张继科说:“保三争一?”

 

话音未落,终于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因为那本诗集里收录的,左右不过五六个人的诗罢了。张继科对这个评价也不甚在意,又随意地同马龙聊了些闲话。

 

末了,他同马龙说:“寒假过完,馄饨摊子就交回去了。”

 

“哦,”马龙装着无所谓地应了一声,心里却闷闷地想着,那以后还常见面么?

 

张继科似乎轻易地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还会见面的。”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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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张继科果然言出必行。

 

马龙过完年,去政府办公厅上班的第一天,看见张继科站在他办公室的外面。

 

“你好,马先生。”他走上来握了一下马龙的手,马龙越过他的肩膀看见后面还站着一溜儿同张继科看起来差不多大的青年才俊。

 

马龙这才想起来,今天是给自己招特助来了。

 

张继科穿着衬衫西裤,羊绒大衣里裹着一件休闲的小外套,脸上架着一副金属框的眼镜,凌厉气收敛了不少,配上一个得体又温和的微笑,看着在一堆人里也是出众的。

 

马龙还疑心是自己先入为主,偏心的太过明显,但显然张继科优秀的表里如一,笔试和面试结束,他的表现让马龙觉得聘用他都是大材小用。

 

张继科毕竟是念了这么多年的经济学,不想就听从家里的安排去做生意去,赚钱不仅无聊,还要归类到没有尽头的无聊。

 

张继科看着马龙说:“你不也是么,这里才是施展能力的地方。”

 

马龙哑然失笑,想着这误会大了。

但无论如何,张继科还是顺利被录用了。

 

或许是作为抗争的代价,张继科从家里搬了出来。那几日除了工作,张继科都在翻阅报纸的广告版面,试图找一个价格和条件都还合宜的住所。

 

马龙路过他的办公桌,看到上面红笔圈出的几个圈,若有所思。

 

张继科第二天便在广告版面的左上角看见了马龙家的住址,附赠一句奇怪的招租语——“吉屋出租,一切面议。”

 

天马行空的,真像是马龙能干出来的事情。中午休息,张继科扯过报纸递到马龙面前:“面议。”

 

马龙正在复审一份申明,面前还摆着张继科早些时候砌好的咖啡,他端起来抿了一口,觉得张继科至少加了三倍糖。

“你来不来?”

“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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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张继科搬到马龙家里以后,最大的一个改变,应当就是多了一个吃夜宵的习惯。

 

从清晨到傍晚的时刻是留给工作的,黑夜里的大部分也要交给睡眠,只能抽出这么一小段时间,好像人生里还有一点热乎的劲儿和脉脉的温情。

 

张继科看着马龙从楼底下把竹篮慢慢拉上来,端出来的至少是三个人的量。

 

“你真的不知道你每次给的馄饨都多好些吗?害的我现在一份总是吃不够。”

 

夜宵么,谁求饱呢?张继科当初一个劲儿地往锅里扔馄饨,现在也终于有机会体会到当初马龙被撑的一愣一愣的感觉。

 

但是谁说不幸福呢?哪怕看不见明天的天明,做个撑死鬼也是幸福的。

 

今天的夜宵是赤豆元宵粥,搅一点桂花蜜进去,甜和甜都也搅和到一块去。马龙埋头先呼噜了小半碗,再抬脸时嘴边沾了一圈看起来就甜乎乎的豆沙糊。

 

张继科忽然就很想再贪一口。

 

于是他就多贪了一口。

 

马龙瞪大了眼睛不知所措,但却没有抗拒,只是面颊的温度也迅速向着手里的粥靠拢,在早春还寒意料峭的夜里微微扩散开来,把张继科也带的热乎乎的。

 

跟马龙一起做撑死鬼是更幸福的,还是被甜齁了的撑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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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在成年人的世界里,一段亲密关系的建立,也许会有偶然加成,但若说没有刻意为之的成分,几乎等同于不成立。

 

比方说刻意追随的脚步,穿越大半个地球的来回往返,比方说寒冬雾夜里开开关关的窗,冷气和热气交替守在窗口,结出花纹繁复的霜。

 

都是小心翼翼又漫长的试探,都是掩藏的很深的喜欢。

 

那些喜欢最终都化成夜里的一点微光,天还未明,于是光就更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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