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汉三

【獒龙】心动（一发完）

甜过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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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2006年，马龙高二。

 

是个模范生。

 

这个模范生真是教科书版本的“别人家的孩子”，成绩拔尖，脸很白净，个子不高不矮，声音被班级里那些变声期的公鸭嗓衬托的微露着奶气。

 

如果不是因为喜欢看乒乓球比赛，马龙大概会优秀的很平淡无奇。

 

马龙家没人喜欢看体育。

 

赶上有乒乓球比赛的时候，马龙一回家就得跟自己的母亲花上数小时商讨那台有些年头的熊猫牌彩色电视到底是该用来直播比赛，还是用来上演80集的家庭连续剧。

 

马龙犟得很，所以到底他胜利的次数多些。

 

“这都是四五十岁的老爷们儿才看的东西，你一个大小伙儿跟着瞎追什么。”马龙从母亲那里听过不止一次这样的抱怨。

 

马龙盯着屏幕，手里抱着本单词书，趁着CCTV5在运动员休息插播广告的时候就背一背，对自家母亲的吐槽照单全收，同时也充耳不闻。

 

长久下来，成绩没见下滑，马龙的母亲也就渐渐闭了嘴。

 

那年的全国锦标赛刚好撞上国庆假期，正合了马龙的意。连着几天，马龙就蹲在电视机跟前，乒乓球在屏幕里的球桌上酣畅淋漓地飞来飞去，快得好似武侠小说里的暗器。

 

张继科就是这个时候闯进了马龙的视线里。

 

马龙其实压根不认得张继科，结果这个看上去年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小伙子顶着一张看上去挺无害的脸在1/8决赛4：3毙掉了孔令辉。

 

这是孔令辉退役前的最后一场单打。

 

马龙算是看着刘国梁和孔令辉那一辈打的球长大的，因此这场意义特殊的比赛，让马龙彻底记住了张继科。

 

马龙特意利用一周一次的计算机课上网查了查这个人，才发现他两年以前进过国家队，后来不知道犯了什么混被撵了出去。

 

他等了两年，硬是靠着自己的实力打了回去。

 

这场比赛，对张继科大概同样是意义非凡。

 

马龙想起来比赛时摄像机切的一个近景，少年纤长的睫毛和眼睛里的锐气碰撞在一起，像极了蝴蝶破茧而出的那一瞬间。

 

马龙毫无立场地突然成了张继科的球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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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高二升高三的那个暑假，马龙的成绩是全市统考第一。

 

作为奖励，马龙得到了一个出去旅游的机会。挑选了半天目的地，马龙突然说了个从没纳入过考虑范围的地方。

 

马龙爸妈琢磨了半天，愣是没想起来那儿有什么能吸引自家儿子的景点或者美食。

 

马龙小声嘟囔：“我想去那儿看比赛”。

 

张继科的比赛。

 

马龙爸妈还算开明，可能也是觉得自家儿子有颗热爱体育事业的心总归不是什么坏事，马龙这趟旅程最终得以成行。

 

马龙头一回坐飞机，他其实有点恐高，不太能克服得了心理障碍，下飞机的时候还是晕晕乎乎的。

 

他去取行李，出来的时候被在出口的一群小姑娘堵了个严严实实，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不小心和人气正旺的一个明星坐了同一班飞机。他看着不比马龙大多少，没什么架子，也没夸张地戴个墨镜非要把自己搞成个瞎子，笑得还挺阳光。

 

这人马龙认得，大街小巷都在放他的歌，只是马龙还是喜欢周杰伦，对他没什么特别的印象。

 

但是马龙挺能理解一堆跟自己一般大的女孩子尖叫着对着那张好看的脸咔啦咔啦地摁快门的行为。

 

马龙躲在后面，看着明星坐上车走了，看着人群渐渐散了。一个姑娘在他前面低着头走路，眼睛盯着手里的相机屏幕，一张一张翻着自己拍的照片。

 

一声闷响。

 

得亏马龙的手拦在女孩子的额前，否则和她脑门亲密接触的就该是机场的大理石柱子。

 

姑娘愣了愣，带着点不好意思的笑容道谢。

 

马龙也笑：“能理解你们。”

 

姑娘捧着手里的相机笑得有点傻气，但是语气特别骄傲：“这是我青春的纪念，也是他的。”

 

马龙突然就有点羡慕。

 

和姑娘道别的时候，他指着那台相机说：“这个照相机，贵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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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马龙人生里的第一台照相机，买于08年的深秋。

 

高考考的相当不错，上海交大，说出去都是顶响儿的名。马龙家里给买了笔记本电脑和手机，马龙无论如何也开不了口再多要一笔钱。

 

于是那台并不算多好的佳能6D牺牲掉了他暑假加上开学这四个多月的所有业余时间。

 

天气渐渐转冷的时候，全国锦标赛开始了。举办地点在江苏的张家港，离上海不算远，马龙赶着周末，背着相机跑去看张继科的比赛。

 

距离张继科出现在马龙视线第一眼的那场全国锦标赛，已经过去了两年。

 

张继科回了国家队，其实处境没比退队时好到哪里去。中国乒乓球队从来不缺少有天赋能吃苦的运动员，前三个席位被“二王一马”牢牢霸占着，张继科想要出头并不容易。

 

锦标赛已经到了后半段，好在张继科这次竟然一路打了下来。马龙风尘仆仆地赶到现场，通票握在手里被攥得汗津津。

 

佳能6D刚刚拿到手里，马龙只粗略拍过几次，一摁快门，刷的亮起了白光。

 

还好不在赛点，保安操着一口方言骂骂咧咧地冲着马龙嚷嚷。马龙慌乱收了相机，看到张继科拿着毛巾狠狠抹着汗，皱着眉朝自己这里轻飘飘投来一瞥。

 

马龙的情绪像一只鼓胀的气球，到达了一个满点，被张继科的一记眼刀戳破，“嘭”的一声炸裂开去。

 

马龙憋红了脸，调试了半天器材，确认关了闪光灯，冲着脚底下的地面又试拍了好多张，才敢晃悠悠地再举起镜头。

 

通票的位置意外的很不错，离球台相当的近。

 

运气还没坏到极点，马龙按着快门想。

 

但是张继科这场比赛结束之后马龙翻看照片时候才发现手动对焦没调好，光圈大了，拍出来的照片模糊不清。

 

这下算是倒霉到家了，马龙懊恼地调试着相机，在心底暗暗骂自己：猪脑子。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马龙每拍几张就要心有余悸地检查一下相机有没有虚焦，几百张都没有再出问题，但是张继科今天已经没有比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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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2008年的全国锦标赛，张继科赢了王皓，站上了冠军领奖台。

 

马龙失败地没拍到一张张继科的照片——到张家港的第二天早上，他被专业课的教授紧急叫回了上海，去整理一串复杂的实验数据。

 

消息出来以后，马龙特意跑到学校外面的报刊亭买了体育报刊，封面上的张继科长得白白净净的，神情有点懵，完全看不出来赛场上的球风狠厉成那样。

 

北京奥运会的余热还没过去，谈起乒乓球，大家还是提“二王一马”，马龙8月8号看奥运会开幕式的时候也慷慨激昂，但是到了真正比赛，他还是想看张继科。

 

可张继科才20岁，比马龙大不了几个月，刚过去的奥运会他甚至还没有获得上场的资格。

 

马龙对张继科有一种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笃定，他加入了学校的摄影协会，一点一点地琢磨怎么构图，怎么拍摄，怎么修片。

 

他想着，四年后的伦敦他一定要给张继科拍最好的照片。

 

马龙就凭着这种强大而坚韧的淡定，追着张继科的比赛看了两年，有空的时间他就去现场看比赛，没空的时候他就守着直播。

 

张继科这两年的比赛成绩并不算好，但马龙明显看到张继科在雕琢自己的球技，这是一个极为冗长的过程，就跟马龙琢磨摄影似的，逐渐变好的过程自己是无知无觉的。

 

马龙的相机换成了佳能5D3，添了两个适马镜头。张继科球拍的胶皮换了一张又一张，板子还是用的顺手无比的蝴蝶VISCARIA。

 

是金子总会发光，体育界开始逐渐注意到这个沉寂了很久的“天才少年”，尤其当张继科获得了“直通莫斯科”的资格之后，镜头开始转移到这个看上去有点刺儿头的球员身上。

 

马龙看到有关张继科的报道，照片拍的很专业。马龙翻了翻硬盘里存着的张继科比赛或者训练的照片，几千张，能保证质量的不过百来张，但马龙有些隐隐约约的骄傲，那些拍的模糊不清的或者抓拍瞬间表情相当诡异的张继科，那个漫长蛰伏期的张继科，只有他认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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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2011年，腾讯模仿新浪出了个山寨版的微博，张继科注册了。马龙跟着也开了一个号，不常上，偶尔在上面发一发他镜头下的张继科。

 

张继科的微博画风挺清奇，大多数时候还相当日常，马龙有的时候甚至不知道怎么评论。所以马龙有的时候看着张继科微博下的评论就觉得自己也挺奇怪，自己明明也算张继科的铁杆球迷了，怎么还没新来的球迷能搭上话呢？

 

马龙又去追张继科的比赛，不是什么重要比赛，张继科当时全部身心都扑在准备世乒赛上，小比赛还真没认真打。

 

训练的时候，马龙坐在观众席上，场馆里的观众稀稀拉拉的，有记者在采访张继科，摄像机对准张继科的脸，马龙坐在不远不近的观众席上举着自己的相机拍了几张，被摄像机挡住了镜头，又懒得满场跑找角度，索性坐在第一排低头开始整理照片。

 

过了一会儿，马龙突然听到底下张继科喊了一声：“喂！”

 

马龙抬起头，发现张继科在喊自己，运动服湿透了，脸上也汗涔涔的。

 

“能给我拍几张颠乒乓球的照片吗？叫他们拍我又得被教练加练。”张继科撇撇嘴，表情让马龙有点想笑。

 

马龙从观众席上下来，跟着张继科到了乒乓球馆的一个角落里，记者们忙着采访其他队员和教练，压根没注意到张继科和马龙鬼鬼祟祟的身影。

 

张继科从地上随意捡了个球起来，高高的抛起来，然后用膝盖颠过来颠过去，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一首歌。

 

“说起足球/那是真叫人发愁/几个大老爷们/就冲不出亚洲……”

 

马龙还没拍几张，已经笑得手抖。

 

“你这平时都听的什么歌呀。”马龙眼睛弯起来，语调软声软气的，挠的张继科心里有点痒。

 

张继科的球颠飞了，他从地上又捡了一颗，重新抛起来。

 

“我可喜欢足球儿了，喜欢C罗，我觉得要不是我爸拦着，我现在肯定是个足球运动员了。”

 

马龙又给张继科拍了几张，心想还好你爸拦住了你。

 

马龙把相机端在手里，给张继科看，张继科挺惊讶：“你是专业的吧？”

 

马龙笑了笑，问要怎么把照片给他。

 

“你发微博艾特我吧，你有微博么？”张继科老老实实地想了一会儿，跟马龙提议道。

 

马龙打开手机，把自己的微博界面给张继科看。

 

张继科瞄了一眼。

 

“原来这是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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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马龙这才晓得张继科这个网瘾少年常常在网络上搜自己，马龙虽然不怎么在微博上跟张继科互动，但是张继科瞧见过几次马龙发的图，还顺手存过自个儿觉得好看的几张。

 

张继科这才晓得马龙原来从自己打回国家队的那场比赛就一直关注着自己，还一直在给自己的比赛拍摄照片。

 

张继科有点窘迫，他跟马龙说，我这几年球打的挺烂的。

 

马龙说，我第一次拍你的比赛，不小心开了闪光灯，后来慌得没调好焦，所有图都是糊的。

 

马龙跟张继科说，世乒赛加油。

 

张继科点点头，好。

 

教练发现张继科人不见了，满场喊：“张继科？你是不是又想加练了？”

 

马龙收了相机，示意张继科快回去训练。

 

张继科拿起球拍，突然又转头来问：“你叫啥名？”

 

“马龙。”

 

张继科愣了一下。

 

他伸手到马龙脸边，马龙下意识地闭了下眼，感到张继科的手从眼睑下面轻轻拂了过去。

 

“你掉了根睫毛在脸上。”张继科捻了捻手，但马龙什么也没看到。

 

张继科的师兄陈玘被肖战叫过来提溜张继科回去，一球拍糊在张继科脑门儿上：“喊你呢，话都当耳旁风是不是？”

 

张继科捂着脑袋愤懑不平地走了：“怎么没听，不听话是要去养猪的。”

 

陈玘对着马龙笑了一下，转头就追着张继科怼“小兔崽子皮又痒了是吧。”

 

训练结束后陈玘回想起这件事，摸咂摸咂嘴：“什么情况？有问题啊这两人，世道真是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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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张继科果然没让马龙失望，世乒赛拿了冠军。

 

这是一个相当有分量的奖项，张继科打完最后一个球之后躺倒在了地上，没过一会儿又爬起来，两手一扯，球衣豁开一个大口子。再一扒，球衣从身上扯下来，被张继科扔给了观众席。

 

马龙当时在国内，隔着电视屏幕，隔着大半个地球的距离，他看到了张继科背上的纹身，一只鹰。

 

马龙想，属于张继科的时代终于要到来了。

 

伦敦奥运会恰好是马龙大学毕业的那个暑假，马龙能力和学业成绩一样出众，提前就拿到了几家相当不错的企业的offer。

 

马龙于是有了悠闲去看伦敦奥运会的资本。决赛开始的时候张继科瞥了马龙的镜头一眼，马龙还是举着相机，淡定的不像话。

 

张继科拿起球拍，表情也冷静的不像话。

 

张继科赢了。

 

马龙翻着相机，得意的不行，张张高质量，构图、色调、清晰度无可挑剔，他想起08年自己许下的愿，说要给张继科拍最好的照片。

 

他想，总算没有辜负那个时候的自己。

 

张继科拿了大满贯，很快有了自己的一波球迷。马龙拍的图依旧放到微博上，转发评论蹭蹭蹭地涨。

 

不少球迷问：“你专业的吧？”

 

有天深夜修片的时候马龙看到一条评论：“真想看你拍一辈子的张继科。”

 

马龙想了一下，做了一个常人难以理解的决定，他推掉了收到的offer，用大学四年的奖学金、跟人约片赚的外快自己开了家摄影工作室。

 

马龙终于可以不受时间、地点限制地去看张继科的比赛，他总是能选到离球桌相当近的坐位，也开始习惯张继科上场之前冲着自己镜头投过来的那个注视。

 

追的比赛多了，马龙就发现自己和张继科的生活轨迹总能合上，甚至好几次，马龙发现张继科和自己坐的是同一班飞机。

 

但是马龙固执地从未在球场以外的任何地方拍过张继科。有的时候张继科买不到头等舱的飞机票，跑过来挤经济舱，马龙坐在离他不远的地方，掉过头就能看见张继科蒙着眼罩张着嘴睡觉的傻样。

 

马龙能扭着脖子盯着睡着的张继科从飞机起飞看到飞机降落，但他就是不拍一张照片。

 

这得记在自己脑子里，马龙还是没忍住，跑过去给睡相惨不忍睹的张继科带了个口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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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里约奥运会大概是被下了诅咒的一届奥运会。

 

财物被偷、奥运池水变绿、裁判黑哨的事情一桩接这一桩，闹心的不行。

 

最让马龙闹心的，大概还是张继科突然就火了。

 

张继科以前也出名，但这名气是相对球迷而言的，现在，张继科随便发一条微博，底下不到一分钟评论就过万，马龙一翻，90%以上都在叫老公。

 

张继科老早就放弃了难用的腾讯微博，转战了新浪。关注列表排满一百人，粉丝已经上百万。马龙终于还是从唯一的那个，变成了几百万分之一。

 

马龙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有点不爽，像是一直珍藏着的宝贝突然要上缴国家了一样。

 

张继科腰上的伤很重，赛前打了封闭，但是稍微扯一下还是疼，决赛前热身的时候他动作幅度大了一下，眉头紧紧皱起来。

 

马龙的相机帮他捕捉到了张继科的表情，马龙看的有点揪心。

 

比赛开始，张继科没有看马龙的镜头，或许是疼的，或许是忘了。

 

这一场输的挺惨烈，0：4。打完张继科对着唏嘘的观众席比了个安静的手势。

 

现场安静了一瞬，马龙只听到播报成绩的声音，还有呼呼的风声。

 

其实奥运赛场里没有风，是马龙十八岁那年看到的那只蝴蝶，隔着十年的光阴轻轻扇动了一下翅膀，马龙的心脏终于在此刻刮起了一场风暴。

 

张继科好似对比赛结果并不在意，还没离开里约，他开了个直播，马龙隐没在数十万的观众里，看着他满嘴跑火车，能避重就轻的问题全部糊弄过去，不能糊弄的问题干脆装作看不见。

 

马龙突然意识到了张继科已经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了。

 

他自己也得是个顶天立地的御用摄影师了吧。

 

回国的航班，马龙和国乒队又巧合地买了同一班，马龙依旧是经济舱，艰苦朴素到张继科简直要以他为荣。

 

张继科跑过来问他要相机，他喊他“龙”，听上去像喊一个密友。

 

马龙从随身的包里掏出来相机：“要干嘛？需要我来帮你们拍照吗？”

 

张继科摇摇头，转手把相机递给许昕：“来，帮我和马龙拍一张合照。”

 

马龙被张继科揽住肩膀，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其实他是摄影师，是本该最了解怎么做的人。许昕这个半路出家的摄影师倒是蜜汁自信，拍了一张，递过来给张继科看：“怎么样，蟒爷我是不是很有摄影天赋。”

 

马龙凑过去看，自己僵硬得很，张继科笑得像个老农民。

 

这是马龙相机里第一张张继科不穿运动服的照片，是一张和自己的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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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下了飞机，还没出关口就接到通知，说是来接机的人多的不行，让注意着点。

 

张继科注意了，马龙没有。

 

马龙推着行李箱出来，手里端着还没来得及收进去的那个相机，周围涌着连绵不断的声浪，吵得马龙脑仁生疼。

 

张继科走在离他不远的前面，一帮粉丝追着他走，人群互相推搡着，马龙手里的相机不知道被哪只手推了一下，咣叽一声摔在了大理石地面上。

 

马龙心里咯噔一下。

 

等到他把相机从众人的脚下解救出来，机身已经变得灰扑扑的了。马龙一看，相机还能开，85的镜头已经摔坏了。

 

人潮还在疯狂地向前涌，马龙被推着走，大概知道张继科就在几米之外，但是看不见，四周还有不断闪起的闪光灯和连成一片的快门声，马龙突然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果不其然，马龙回家一刷微博，张继科的机场的图出的铺天盖地，高清的、不高清的都有，马龙想起来张继科很久之前对着自己的闪光灯瞥的那一眼，突然不知道自己坚持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马龙照常修片，发图，艾特张继科，尽管他现在可能已经看不到自己湮没在众多消息里的艾特了。

 

但是马龙的图毕竟是好，张继科看不到，他的迷妹们能看到。大家惊讶发现，这个图质量超级好的太太，好像很早就开始拍张继科的比赛了。

 

马龙开始不断收到求以前照片的请求，一开始是评论，然后是私信，再然后是莫名其妙打来的电话和短信。

 

马龙一气之下删了所有微博，黑了头像，换了手机号。

 

去他妈的迷妹，马龙生平第一次骂了句脏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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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张继科还在撩妹。

 

大概是和某个直播软件签了合约，直播的形式搞得非常的商业化。马龙开了直播没两分钟，听着张继科周围莺莺燕燕的工作人员的声音就已经皱起了眉，在张继科有意无意地问起来“你们怎么都喊我爸妈叫公公婆婆”的时候，马龙把直播关了。

 

马龙觉得自己很不对劲。

 

他打电话给自己的助理，把自己的工作预约一直排到了国庆节。

 

张继科还是照着三创事业不能停的指令全国各地地乱跑，录制各种各样的节目，访谈类的、娱乐类的，有些节目明显是连功课都不做，马龙看了那些问题都觉得可笑，不知道一向脾气挺暴的张继科是怎么忍下来的。

 

马龙看着网络上各路专业非专业人士拍出来的张继科，突然就觉得有点陌生。

 

马龙打开自己的电脑，满满一个硬盘全是张继科的照片，被马龙按照年份和比赛整整齐齐地放在不同的文件夹里。

 

马龙花了一个晚上，从里约奥运会的照片一张张地向前翻，照片太多了，马龙怎么翻都还是翻不完，索性直接跳到了最早的那个文件夹里。

 

里面有近百张拍糊了的照片。

 

拍摄地点是张家港全国乒乓球锦标赛的场馆。

 

拍摄时间是八年前的。

 

拍摄的对象是20岁的张继科。

 

摄影师是20岁的马龙。

 

马龙蓦地想起来他第一次去看张继科比赛的时候，在机场里护住了一个少女的额头，少女举着相机跟他说：“这是他的青春，也是我的。”

 

这是他的青春，也是我的。

 

残忍的是，张继科也会长大。

 

马龙低下头捂住脸，他憋了很久才把眼泪憋回去。他想，这照片已经够糊了，自己再一哭，就真的什么也看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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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马龙其实是一个三心二意的人。

 

他学过很多东西，也喜欢过很多东西，最后坚持下来的只有摄影和看乒乓球比赛。

 

这两件事，偏偏都和张继科有关。

 

中秋放假，张继科在成都打公开赛，马龙知道，马龙没去。

 

他窝在自己的工作室里没日没夜地修片。等外卖的功夫，马龙登上了微博。

 

手机瞬间就炸了一般的响。

 

马龙吓了一跳，不明白这么多提示音从何而来，难道是因为自己没跟迷妹们分享张继科早期的照片被骂了？

 

马龙看了半天私信，才搞明白。

 

张继科关注自己了。

 

张继科有强迫症，每关注一个人就必须取关另一个，以求将关注数维持在100整。

 

而马龙，是那个破了例的101——张继科没取关任何人，马龙成了末尾最显眼的那个零头。

 

马龙无奈了。

 

他给张继科发私信：你为什么突然关注我了。

 

已读的提示跳出来五分钟以后，张继科终于回了个消息，语气是马龙可以想象出来的顾左右而言其他：你怎么不来看我比赛？

 

马龙不知道怎么回。

 

张继科追过来一句：比赛前不看你的镜头我都不习惯了

 

马龙沉默了一会儿，回：我有工作，今晚就飞成都，你给我坚持住啊，别我到了你都被淘汰了。

 

该死。

 

马龙在心里啪啪扇自己大嘴巴子。

 

马龙不知道自己怎么能这么没原则，他临时推了所有的工作，连夜飞到了成都。

 

第二天比赛，马龙举着相机出现在了现场。张继科拎着拍子进场，马龙对周围迷妹疯狂尖叫的声音恍若未闻——他往耳朵里塞了平时睡觉用的耳塞。

 

但马龙只把相机拿出来摆了个样子，张继科习惯地瞄一眼镜头以后他就把相机收了起来，比赛张继科打的不算顺，拖到了第七局，到底是赢了。

 

马龙背起摄影包往出口走，他太困了，必须回去补觉。

 

晃晃悠悠走了离场馆有几百步远，马龙被追上来的张继科抓住了胳膊。

 

马龙搞不明白张继科这是搞哪一出。

 

张继科指了指马龙的摄影包：“今天你没拍照。

”

合着比赛走神是为了我没拍照是么。

 

“你的迷妹们，撞坏了我一个镜头。”马龙别过头。

 

“那我赔你一个。”张继科还是好脾气的哄。

 

马龙也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子纯属无理取闹，但是就是固执地不想低头。

 

教练组给张继科打电话，张继科给摁了。

 

“你赶紧回去，队里纪律多严你不比我清楚？又想加练了是吧？”

 

“那你下午给我拍照啊。”

 

“你现在多的是粉丝给你拍比赛高清图吧？”

 

“原来竟然在吃醋，”张继科笑了一声，“你说咱俩认识这么多年了，你给我拍了这么多图。我呢，训练时拉着你玩过球，跟你坐同班飞机，给你签过名，主动拉着你拍合照，微博还为你破了例，你还能吃那些小姑娘的飞醋啊？”

 

马龙一张脸通红：“谁稀罕你那些特殊待遇，我有，其他球迷以后也会有。”

 

“那给你一个别人不会有的。”

 

马龙看向张继科，他在笑，长长的睫毛和眼里的笑意融在一起，那只蝴蝶动了动翅膀，飞回了马龙的心里。

 

“什……什么？”

 

张继科笑着亲了过来。

 

“我自己。”